在充滿著少男漫畫想像的夏日好萊塢,盧貝松的科幻劇情片《露西|Lucy》,裝配著看似深奧的科學理論,新達爾文主義和康德哲學理性批判的性感化身,以及不甚浮誇的臺北城市街景,總算上映來解救快要腦死的電影觀眾。
飾演女主角露西的Scarlett Johansson,乾燥敗壞的髮質加上廉價豹紋的"white trash"美式白人勞工階級印象,露西,一名在臺北的美國留學生,完整了盧貝松所設計的臺北城市想像:不如上海的繁華、北京的沈重、東京的老梗、南韓的生冷,臺北在這東亞的瘋狂建設之中,仍有某種對西方新殖民視野下的現代東亞小鎮親切感,露西那一夜情對象的小毒販,和那無正業的美籍室友,透露著一絲臺北的經濟危機現況,和在強力走資的東亞城市中,臺北還能提供給青年的短暫流亡。而劇情裡,盧貝松馬上帶回到臺北市區的奢華現代建築,全球化下無可分辨的五星級飯店,足夠設定為一個可信的跨國販毒企業地下運作基地。露西的"trashy",隱約告知著我們在接下來的半小時內,她將要變身成為某種勇猛華麗性感的英雄形象,顯現在時尚的卻又反骨的巴黎,一如我們對盧貝松角色的期待。
除了被盧貝松短暫隱喻的臺北城市經濟,貫穿《露西》劇情的核心哲學問題是:「生命在一億萬前賦予給了人類,我們究竟拿它做了什麼?」這個問題來自於一個古老的假說,人類這麼久以來只靠著10%的容量運作,若我們能使用到腦能力的百分之百,會是什麼樣的光景?
在Morgan Freeman飾演的Professor Norman角色令人不禁翻白眼二十分鐘的仿冒TED Talk,加上有如國家地理雜誌資料畫面的影像之中,解釋了這個科學上的新假說。但我相信盧貝松對於這個假說並沒有科學面的興趣,他渴望探究的,是感知面和道德面對於人性如何處理知識的戲劇詮釋。於是,露西,在直接吸收了過量禁藥後,成為了跨人類的化身(transhuman),迷幻藥界的女神(yes, LSD),反耶穌創造論的無神論者--帶領我們體驗腦能量的極限使用,並感受我們這些「平均」人類無法感知的「真實世界模樣」。
在接下來的二十四小時中,露西,完全性地並近乎直白地,和科技結合為一體。若Johansson飾演的《雲端情人》是對科技的批判,《露西》則是對科技演化的讚嘆。而盧貝松電影的道德中心,來自於人類奪得權力之後,最終究竟給予了誰,又如何被分配。這也是這幾年來關於科技演變的科幻電影像是《鐘點站》、《全面啓動》、《駭客任務系列》等的核心道德問題。
不失眾望地,盧貝松的法式浪漫和科技民主思想在結尾,搭配著完美電影配樂,氾濫一地。"I AM EVERYWHERE" 當Johansson帶著中低音頻微微顫抖的聲音這麼說時,只剩下10%腦力的我們,早已忘了任何腦神經學的科學假說,或者是韓國販毒幫派的去向。我們逃往潛意識中更早的臺北城市懷舊,和大學時期派對中的初次用藥體驗,在那些回憶之中,沒有政府,沒有暴力,沒有死亡的存在危機,只剩你自己一人,黑暗的電影院,和無所不在的露西。